第002章 楔子
第002章楔子——大牢、狱卒、父子(2)
此时四周吵闹怒骂声并未停歇,若是活人,面对如此动静,怎还会无动于衷?更何况身处大牢之中,处境凶险,随时都有生命之忧,倘若是有心有肺之人,安能大睡不起?
那么此子莫非当真死了……
老狱卒想到此处,心中一片冰凉,额头冷汗涔涔而下。
少狱卒见师父脸现惶恐之色,这是以前从所未遇,一颗心如坠冰窖,瞥眼间见那中年壮汉兀自蹲下,东张西望,已然没有了刚才惊慌恐惧的神色,心想倘若他兄弟当真死去,那么他怎么会不喊不叫、无动于衷?
悄悄走到老狱卒身边,低声说道:“师父,我们还是应当到里面看看再说,谁知他们是不是故意做作,戏弄我俩。适才那一老一少两个家伙,不就是假装镇定,其实心里怕的要死,我们这回可不能再被他们骗了。”
老狱卒一怔,随即点了点头,心想不错,牢中关着父子三人,小儿子死去,父兄二人怎么可能不动声色、漠不关心?
便在这时,里面躺着那人蓦地里翻了个身子,似乎尚在沉睡当中,这一切自然逃不过老狱卒毒辣的眼睛。
少狱卒见师父赞同自己所说,心中大喜,胆子也大了起来,又说道:“师父,你刚才不是说过,上面有人跟他们有莫大仇怨,我想啊,他们正是因此而被关进大牢的。
他们三人自然也知道自己得罪了什么人,清楚自己必死无疑,但上面恨他们入骨,不肯让他们轻易死去,他们自然也了解这些,这才故意装死来吓唬我们。
哼,我们哪里待他们不好了,如此戏弄我等,当真可恶之极。我这就将他的把戏揭穿,好好教训他们一顿。嘿嘿,以前他是县令大老爷的公子,如今不过是阶下之囚,看他还能威风到哪里去。”
他本是穷苦人家出身,平日里尽受纨绔无赖欺负,性格又加倍的胆怯懦弱,总是逆来顺受。后来谋得这份狱卒差事,那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当真是大喜过望。
其时天下大乱,盗贼横行,百姓欲过安稳日子而不可得,流离失所者不计其数,能有一份稳定的差事,当真可遇不可求,更何况还是皇粮。
如今他几番惊吓过后,性情陡变,往日里积聚的怒火怨恨,便想要发泄在这落魄官宦一家人身上。
老狱卒伸手拉住,少狱卒犹如一盆冷水泼到头上,瞬间又恢复到了先前懦弱的模样,点头哈腰的道:“师父,师父,你别动怒,是我糊涂,他们动不得,动不得!”
老狱卒摇摇头,环顾左右,小声说道:“下手轻点,莫打死了他,快去快回!”
少狱卒先是一惊,随后连连点头,重新打开牢门,气势汹汹的走了进去,一边走,一边大叫:“那厮,赶紧给我起来,少跟我装死吓人,赶紧起来!”
走到那少年跟前,抬腿便朝他腰间踢去,突然间眼前一晃,只感双腿已被人牢牢抱住,低头一看,竟是刚刚站在前面的壮汉。
他本就胆小,又见此人肩宽膀阔,死死抱住自己双腿,自己竟动弹不得,显然是力大无穷,又见壮汉咬牙切齿的瞪视自己,倒也吓得不轻。
只听那壮汉叫道:“不……不准伤我二弟!”声音中带着哭腔。
少狱卒双腿被他牢牢抱住,撤腿而不可得,已然处于下风,实在不知他为何要哭。呆呆的愣在当场,听那哭声凄厉伤心,决不像故意做作,显是有感而发,他心中一惊:莫非他二弟真的死了?
便在这时,忽听得一个迷迷糊糊的声音说道:“啊,他们终于前来放人,我们出狱啦,怎么拖了这么久?”
说话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刚刚躺在草铺上装死的少年。
只见他双手揉了揉眼睛,伸了个懒腰,显是大睡刚醒,从地上站起,大踏步的往牢外走去。
少狱卒双脚不能移动,大喝:“你不能出去!”
说着双手去抓那少年肩膀,谁知那少年走得飞快,一抓未奏效,竟而抓空,身子倾斜,再也控制不住身体,仰天摔倒在地。
那壮汉仍未松开他双腿,少狱卒只觉脚上被一个铁箍牢牢钳住,动弹不得。
老狱卒以为那少年要越狱,当即抽出腰间大刀,横持胸前,喝道:“回去,你想逃狱不成?再走一步,别怪我不客气了。”
那少年似乎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见刀光耀眼,急忙退了几步,双手一摊,耸耸肩膀,做无辜状。
他此时此刻才彻底清醒过来,低头见大哥正抱着少狱卒双腿腿,兀自与之缠斗,问道:“怎么啦,不是放我们出去吗?”
那壮汉又嚎啕大哭起来,这一哭便放开了双手。
少狱卒脚上一轻,麻利的站起来,也抽出腰间大刀,退到老狱卒身旁,低声道:“师父,怎么办?要不要喊人过来。”
老狱卒沉吟道:“且不忙,他们不像是要越狱逃走,那个少年似乎真是在睡觉,这我可就不明白了,难道他当真不怕死,身处大牢之中,如此动静之下,还能酣睡不醒?
他一直嚷着放他出去,莫非他还妄想着,自己可以平安走出大牢不成?当真可笑之极!”
少狱卒道:“师父,眼下怎么办?你瞧那少年似乎是个聋子,我看啊,十之八九是又聋又傻,都落到这副田地了,还想让我们放他出去,不是傻瓜又是什么?”
老狱卒抬头望去,只见那壮汉嚎啕大哭,一刻不停,一边哭一边在跟那少年说些什么,但那少年似乎真是聋子,歪着脖子,侧耳倾听,最后还是茫然摇头,压根便听不见。
此时外面阳光明媚,日光从狭小的窗缝中投射下来,正好映在牢中父子三人脸上。
老狱卒将三人表情看的清清楚楚,别看那壮汉身材魁梧,似乎威风凛凛,实际却像是个孩童一般,满脸泪水,惶恐之极;那县令大老爷毕竟见过世面,脸上颇为镇定,但眉宇之间深有隐忧,显是在为自己的处境而担心不已。
独独便是那少年与众不同,看来不过十五六岁年纪,年纪轻轻,却显得少年老成,脸上不见丝毫稚气,更无任何胆怯惊惶之色,仿佛不知自己身处险地一般。细细看去,只见他面冠如玉,器宇不凡,确是一表人才。
老狱卒幽幽叹了口气,心想:若说见闻、胆识,这少年万万比不上她县令父亲,看来正如徒弟所说,此人又聋又傻,否则脸上怎会毫无惧色?
一念至此,顿生怜悯之情,只觉如此美少年落得如此地步,未免有些可惜,先前的怒气便消了三分。
转身对少狱卒道:“算啦,算啦,既然是个又聋又傻的可怜人儿,咱们不跟他一般见识,关上牢门,咱们走吧。”
先前他与徒弟说话时,都极其小声,生怕旁人听到。但说这些话时,却鼓足中气,故意要让那父兄二人听到。
他在大牢当差多年,善通世务人情,虽然认定牢里这位昔日的晋阳县令,决不会东山再起,飞黄腾达,但既然自己做了好事,理应让受恩之人知晓,这样便落了个人情。
其实这在别人眼中,算什么人情了?但在他眼里,在这太原郡狱中,便是只这一次小小的高抬贵手,那也是天大的好事了。
少狱卒先前被那壮汉出其不意的抱住双腿,已知那壮汉力大无穷,极为厉害,虽说自己兵刃在手,并不怕他,但毕竟不能当真动手,更不能伤他,想着还是不惹为妙。
听老狱卒如此吩咐,长吁了一口气,急忙还刀入鞘,便要退出牢房,关门上锁。
便在这时,只听一个雄厚苍老的声音,喝道:“站住!你们胡说八道什么,谁又聋又傻了?刘家今日遭难,那是时运不济,怪不得别人,但刘家大好男儿,岂容你们这些人随意诬蔑?”
正是那县令父亲。
说着缓缓站起,冲那少年喊道:“树义,树义!”
但连喊数声,那少年依旧没有听到,最后那壮汉以手肘轻碰那少年手臂,那耳聋少年才知父亲正自喊他,忙站起身,问道:“父亲,你叫我?”
那县令父亲大发雷霆,气得捶胸顿足。
狱卒二人对视一眼,均想:
看来这位县令父亲爱儿心切,小儿子虽又聋又傻,却不容别人说他的痛处。
哎,堂堂县令大老爷,何等威风八面,谁知小儿子却是这等货色,大儿子看起来魁梧高大,却动不动痛哭流涕,多半也不成才,做父亲的不伤心难过才怪。如今父子三人又身陷囹圄,朝不保夕,换作是谁,也经受不住这等打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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