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二 别动手动脚

　　“怎么，你不想要？！”张野微微地挪了挪脖子，让自己躺得更舒服些，“那块地可是紧挨着河边，到时候可以临河悬空建一个露台，旁边再栽上大树，夏天的时候，晚上乘凉最好不过了。”

　　露台，悬于河上；旁边有棵可以蔽日的大树；夏日的晚上，置一桌椅于上，河风微送，清凉顿起……张野一边说，曼青的脑海里就一边浮现出种种情形，顿时觉得思绪都飘到河边去了。

　　光是这样想想就美得不行了，怎么可能不要？！

　　曼青咬咬嘴唇，知道现在可不是矫情赌气的时候。她直起身来往外看看，看桂婶和桂花都在厨房忙活，其他人都在睡觉，于是干脆走到张野身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尽量平静地道：“说吧，我要怎么做？”

　　张野闻言咧嘴一笑，心道不愧是他看上的姑娘，爽快利索，一点都不扭扭捏捏，痛快！“你要做什么呢——”他故意抬眼看上面，一副沉吟的模样，“我得好好想想！”

　　曼青心中暗暗地啐了一口，心想都在这儿装睡等我半天了，还能没有想好？！但她自己也在心底盘算开来。

　　要说她现在还真的没什么可做的。她不过一个小姑娘家，最多也就是做做饭，可谁家能做饭做出一块地来，做出一座房子来？她的刺绣也还不错，但那也只是换几个米钱，更多的，就算她夜以继日眼睛绣瞎，也换不来一座房子啊……

　　所以这个男人等在这里，到底是想要她做什么？

　　难不成，卖身？曼青的眸子微微眯了起来，手往旁边一抓，刚刚松开的扫把又到了手中。

　　张野看对面的姑娘不吭声，心想多难得这姑娘这么顺毛啊，于是心里一得瑟，就把心底的那句话半真半假地说了出来：“要不，你嫁给我，我就给你建？”

　　曼青一愣，手上的扫把松了一下，这跟卖身好像不一样啊？但随即又是一紧，婚姻大事他就这么轻佻地说了出来，还是在这档口，不是卖身又是什么？！想着她嘴唇一抿，突然一个起身，扫把就带着一阵风，呼呼地往张野身上招呼而去！

　　“哎呀！”张野本来就是半躺着行动不便，加上完全没有防备，只来得及用胳膊一架，那扫把就招呼到了他的手上！“好好说话你动手做什么？！”但他话音未落，那扫把又呼过来了，这回他挣扎着跳了起来，总算是之挨了两三下而已。

　　挨了两三下扫把而已？！想他张老大这几年在这甜水镇不说呼风唤雨，但走哪儿也都会被人尊称一声老大，什么时候挨过扫把了？！

　　张野脸上不好看，一个伸手就抓住了还想抡过来的扫把，然后一个用力，抓着扫把的曼青就是一个踉跄。他眼睛一瞪，拿起平时的威严，“好好说话，不要动手动脚！”

　　这话一落音，心里还有气的他和气鼓鼓的曼青没觉得怎么样，但是听到动静的赶过来的桂婶脸色就不好了：怎么了，还动手动脚了？还是张老大说的，难道动手动脚的是曼青？她脚下的步子又快了点。

　　曼青此时心里说不出什么味儿，有点后悔刚刚的莽撞，但又更气氛这个人的轻浮，于是手里那扫把是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这会儿听他这么说，嘴巴立即就反击了回去：“谁叫你先口无遮拦的！”

　　“我怎么口无遮拦了？我说想帮你建房子，难道不是为了你好？”

　　“……我是说后面的那句话！”曼青稍稍一顿，赶紧回击道。

　　但这会儿已经闹起来了，估计桂婶他们也会过来看，是以张野很聪明的不提后面那句话了，“难道你不想在河边建个房子？我还不是看桂婶家在河边也想建房子了，就顺便问问你，你说你这姑娘怎么就不识好人心呢？！——桂婶，您来了，你来说说，我这是不是为了曼青丫头好？！”

　　桂婶一跨进堂屋，就看到张野劈头盖脸地问了过来。再一看，顿时有点忍俊不禁：他两人隔着一张太师椅站着，曼青抓着扫把头，张野抓着扫把尾，两人都气鼓鼓的跟青蛙似的，哦不，跟三岁小孩子吵架似的……

　　“噗哧——”桂婶没说话先笑了一声，心想刚才听到的“动手动脚”怕就是这个扫把了。那就还好，哈哈，小孩子吵架吗，让他们吵就是了！

　　“我说是什么事呢，原来是扫地的事儿啊！你们俩都放下，我来扫，成了吧！”

　　张野和曼青这才意识到手上的扫把还是这情形呢，顿时都脸上一红。张野动作快，迅速放手，是以曼青又瞪了他一眼以后，扫把回到了自己的手上。

　　张野本来想私下好好跟曼青谈的，但是一言不合他们又剑拔弩张了。好吧，现在把长辈也给招来了——招来了就招来了，长辈来了干脆就摊开了说。想着他又大刀金马地坐下，还招呼桂婶也坐下来。“桂婶，你对你们，对曼青丫头怎么样，你也是都看到了的，你说，我能害了她吗？”

　　开口就是这么顶大帽子，桂婶在心里暗暗地撇撇嘴，心想你那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还用问我吗？于是点点头。

　　“桂婶——”一旁的曼青看局面完全是由张野说了算了，不由着急了，但此时那两个人都不理她。

　　“就是啊，我对曼青好，大家都有目共睹，我怎么可能会害了她呢？我这也是想帮她啊！”

　　桂婶心想这家伙都已经挑明了说了，曼青家没有长辈，她来帮忙听听也好，于是一挥手示意还想说什么的曼青安静，示意张野继续说，“你说，我听听你想怎么帮曼青。”

　　张野用眼神安抚曼青安静下来，“你急什么，我这就跟你们好好说还不行吗？”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曼青着急知道要怎么帮，把自己刚才那句轻浮话给撇到了海外。曼青还想瞪眼睛发毛，但是被桂婶一个眼神压下来，不做声了。

　　张野心里好笑，也正了正神色，“我是想着，桂婶你们家都要去河边建房子了，以后就在河边常住，干活也好，做点小生意也好，河边都更方便。曼青呢，”他看了看那个还在生气的，小柳条一样的姑娘，眼神不禁就柔和了下来，“她一个人来回跑也不方便。加上要是你们不在这边，她一个人住在这里每个人帮衬，也不安全——”

　　桂婶清咳了一声，把要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什么不安全不方便，河边现在还是一片地呢，等到那一天不知道还要多久！说得就跟是明天的事一般！真是——拐来拐去的，直说你想把曼青拐到河边放着不就行了么？

　　张野好似也知道自己铺垫得有点多了，于是就直接道：“反正我觉得曼青要是也能住到河边去对她更好，桂婶你说呢？”

　　桂婶还能说什么，连连点头。这会儿就连一旁的曼青也说不出什么来，只好沉默了。

　　张野一摊手，一副完全为他人着想的大义凛然，看着曼青道，“看吧，连桂婶都说好！就你还倔，还跟我生气，还拿扫把打我——”

　　“你——你——”曼青本来刚刚已经有点感动了，但这一句话又成功地挑起了她的火气来，“你刚刚明明不是——”

　　“不是什么？我刚刚没有说这些话吗？”

　　“但你还说——”曼青下意识就回了回去。

　　“还说什么了？”张野很快地问了回来。

　　“……”这下曼青回答不出来了，她总不能跟他一样，大咧咧地把嫁给他这句话就这么说出来吧！想着她脸一红，脚一跺，别过头去不说话了。

　　哟，看来张老大这小子不老实，肯定是嘴巴上占什么便宜了。桂婶心里好笑，但知道曼青脸薄，就绕到刚才的话题上来，“好是好，但你有什么法子帮曼青呢？”

　　“等过了这阵子，码头一开张，我就准备开个酒楼，到时候请曼青来帮忙。曼青，你看怎么样？”

　　这回不是在工地上给大家煮饭了，而是去酒楼当大厨？曼青睁大了眼睛，有点不可置信，“我，我能行吗？”

　　张野也收了戏谑之心，好好地跟她分析道：“我这说是酒楼，但码头刚开张，能有几个人来吃？到时候估计来吃的还是那些熟客！既然这样，好多人都吃过你做的菜，也都说好吃，你来当大厨，还能拉拢不少老顾客呢！”

　　桂婶和曼青都愣了愣，心想好似有道理啊。张野一看他们的神情，心想还是女人好哄，就接着往下说，“让曼青来也不是全是当厨子。我那酒楼刚开张，一开始肯定人手不够，到时候说不得曼青还是掌柜——正好她也识字会打算盘，甚至跑堂啊，买菜啊，到时候就那么些人，还不是哪里需要哪里就要去帮忙！”

　　桂婶跟曼青对视一眼，心里再次点点头。他们都是勤快人，不怕忙，就怕没活干，一想到有这么多的事要做，自然心里放松多了。

　　“所以啊，我就想着，既然曼青会这么多，又要做这么多事，干脆我就拉她一起入股，这样也不至于她一个人要开那么多份工钱，桂婶你说是不是？”

　　听到这里桂婶要还听不出那她这几十年的盐可就白吃了！这么一套一套的话分明是这个家伙想讨好曼青，想送她酒楼房子的托词！她心中忍笑，忙撇过头去，然后赶紧点头说是。

　　真是用心良苦！再去看张野，桂婶也不得不承认，这真的是个好男人，好女婿人选啊！可惜了，她家的桂花就是傻大妞一个，配不上这人不说，这人心里眼里也全是曼青啊！桂婶心里小小地酸涩了一把，好在她是个心大的，当下也不抛开了去。但接下来张野的话又让她乐开了花。

　　“当然曼青还小，我想着吧，这酒楼还是得桂婶桂叔你们一起来帮衬着，才好呢！桂婶，我们一起合股干，你看怎么样？”

　　桂婶还有什么不肯的，刚刚的那点酸涩立即就烟消云散，忙忙点头说好！她知道这是借了曼青的光了，心下感激，一把拉过曼青的手道：“好姑娘，以后啊，我们都跟着张老大好好干！”

　　曼青有点懵，愣愣地让手里的扫把掉到了地上，再被桂婶拉住了手，心里突然冒出一句话来：她，这是什么都被这只熊给安排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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