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 桂家请吃饭

　　他们两个在这边小声地嘻嘻哈哈，另外一边的桂家这会儿也忙活了起来。快到中午，本来快要散了的一帮人，因为张野突然过来了，于是又都留了下来说话。桂婶一看，得，这都快饭点了，也不好赶人啊，还是招呼中饭吧。

　　好在今年因为帮高家种了点田，仓里有不少粮食，还因为桂家几个人都去了河边干活，手上也有点余钱。于是桂婶大手一挥，就要出去买肉，“桂花！上村口去买点肉回来——咦，这丫头死到哪去了？！”说着她拍拍自己的脑袋，“哦，她去找曼青丫头了！”

　　然后桂婶跟桂富招呼了一声，自己就风风火火地往高家走。

　　过来串门的女人们自然是不好在别人家吃饭的，别的不说，家里还有孩子呢。但男人们就不管了，这样的大冬天，又没事可干，可不就是到处喝酒么！张野也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听桂婶一吆喝，自己反客为主，留起那几个在桂家说话的村里男人来。

　　“就在这里吃吧！桂叔家的酒都是桂婶自己酿的，够劲！哦，高四两昨天捉了两只兔子，我叫他带过来，应该快到了！桂富，一会儿你上门口看看，我还叫他带了点别的东西，你帮他拿拿！”

　　桂叔一边吸着旱烟袋一边眯着眼睛笑，作为主人家并不太多说话；桂富像爹，也不是很多话，坐在一旁，给大家添点茶水什么的。张野一说，他就立即站起来去做了。跟他们俩比，张野更像是这个家的主人。

　　或者说，不管在哪里，张野都更像是一个领导者。

　　这一两年正好是给桂富相看姑娘的时候。之前大家跟桂家不是很熟，还不好说，这半年来大家对桂家的作为都看在了眼里，因此，现在不用桂婶怎么张罗，已经有好几家的婶子过来捎话了，说有认识的姑娘，想说给桂富。

　　最近桂婶做梦都在笑。

　　这厢桂婶到了高家，看了桂花奋斗了一上午的结果，没忍住，揪着她耳朵就是一阵骂。不过桂花早就已经习惯了这种程度的骂，所以也不在意，只是低头咕哝了几句。桂婶骂了几句没趣了，想起来过来的目的，就叫她回家去干活。“青丫头你也过来帮忙吧！家里中午有十来个人吃饭呢，还有几个要喝酒的——哎呀，也不知道家里的酒还够不够，今年的酒还没开始酿呢——青丫头，我看你家的葱长得好，你给我弄点过来。要是有别的也给我弄点过来，这些大男人都能吃！”

　　她一边吩咐一边拉着桂花往门边走，走到门口了想起来又转过身来跟曼青道：“你家还有泡小萝卜吗？那个好吃！要是有的话也给我弄点过来，那个给男人们下酒最好了！”

　　不用说，曼青都是点头应是了，说马上就去菜地，一会儿就过来。桂婶拉着桂花往大门口走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不是听错了，好像一边的正房里传来了高老抠的几声咳嗽声……

　　桂婶转头看了一眼，但还来不及说什么呢，就被桂花拉着往前走了。

　　刚到桂家门口，就看远远的高四两过来了。只见高四两好不繁忙，一只手拎着个酒坛子，另一只手拎着一篮子不知道什么，脖子上还晃荡晃荡地挂了一只兔子……难怪张野叫桂富出来接接高四两！

　　桂婶一看，哎呀一声，就跟桂富一起上前帮忙拿东西，“怎么买这么多啊？！这还没过年呢！”

　　高四两身上的东西被拿走，顿时轻松了不少，闻言他咧嘴一笑，“不多！都是老大叫我买的，老大出钱的，呵呵！”笑完了他还加了一句，“我们老大有钱！”

　　这句话让这几人都笑了起来。可不是，现在这甜水镇上说不定最有钱的就是张老大了，买这么点东西，那就是毛毛雨！大家吃得一点负担都没有！

　　听到门口的热闹，里面几个说话的人也抬头过来看。看到那几人都嘻嘻哈哈地进来了，张野还是多看了几眼。

　　他不好多问，但眼神一直留意着门边。这次他故意叫高四两买了那么多菜，他就不信桂婶不会把曼青给叫过来。

　　这一个多月来，他忙得连轴转。河边已经开始全面建设，工地上的活儿，各处过来买地的，还有他自己的院子，一摊子事儿。今天大伙儿都休息，他也忙中偷闲半天，接下来直到过年，他都会忙得抽不开身来。

　　因为忙，好似有段时间没跟曼青说过话了。

　　男人们自然是说话，加上外头冷，桂富和桂叔就招呼其他人继续回堂屋去说话，让女人们去伙房忙活。但是其他人都进去了，张野还是站在院子里。高四两不明所以，抬着脖子问他，“老大，外边冷，快点进来烤火吧！”

　　“你先进去！我不怕冷，再站站！”

　　高四两应了声，就进了屋子跟其他说话去了。过了会儿突然又听到院门口有动静，他就探着脖子出来看，嗬，知道为啥老大站在院子里不进来了，敢情这是在等着高姑娘呢！

　　曼青一手拿了一把葱蒜的，另外一只手捧了碗刚从坛子里挖出来的脆萝卜，小心翼翼地往桂家走来。

　　这附近的人家都腌菜，这萝卜是必腌之物。但是大家大多是把萝卜洗干净了往泡菜坛子里一扔，等到要吃的时候再掏出来。但这个时候的萝卜大多已经是酸得没法入口了。但曼青做的小萝卜不一样，用单独的坛子泡着，也不泡很久，三四天的功夫就拿出来，一丝丝的甜味儿，几口下去辣乎乎的，酸脆爽口——上次她带了点到河边去，一上桌子，瞬间就被抢光了。

　　曼青刚进桂家的大门，突然眼前光线一暗，一只大手伸了过来把她手上的酸菜碗给抢了过去！

　　她睁大了眼睛，呆呆地看着这人，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突然冒出来，又那么大的力，不是抢是什么？！

　　“呀，这个我爱吃！——我来拿着吧！”张野扫了一眼小姑娘，虽然是天天见面，但今天不用干活，在家里休息，她还是一身灰扑扑的带补丁的衣衫，这中午了虽然有了点太阳，但早晚还是很阴冷的，看她穿的也不多……

　　这么一瞬间，他已经转了很多个念头，如何送她几身暖和的衣裳了。

　　他一个大男人端着那个碗在院子里走，怎么看都有点违和，但是此刻他自己一点都不觉得，把那碗端的稳稳的，直到放在了伙房的桌子上。

　　“桂婶，这天气太凉了，要不我现在提几桶井水上来给你们洗菜吧！”

　　众人都有点怔愣，桂婶最先反应过来，连忙应道：“好呀好呀，那还有什么可说的，辛苦张老大啦！”

　　“桂婶还叫我什么老大啊，我都说过多少回了，我是晚辈，您叫我张野就行！”

　　“唉唉，好的，以后就叫你全名！”

　　拎这水桶往外走的张野经过曼青时，冲她咧嘴一笑，一口白牙又闪又亮，好不夺目。曼青只是微微扫了一眼就低下了头，但脸色的红云怎么也飘散不了。

　　堂屋里的男人们不知道说了什么，突然都哄然大笑起来。听到那笑声，伙房里的几个人，院子里的人，好似这一方天地里的人，都面带了微笑一般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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