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小姐的心事
赵云慧也能透过角窗将林江月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
驿馆人来人来，就讲究一个通透明亮，大门敞开，贯窗的玻璃铮亮，客房有五层，挨着的一个大天井让每一层的客人都能看清大堂发生了什么。
“你说，她是什么心思？”
和平日柔弱、病恹恹的样子不同，此时此刻的赵云慧利落、干脆，但眉宇间有一丝焦虑，在千秋畴短短半月余，发生的事情也太多了。
海燕斟酌了片刻，也往下望去，从五楼的偏阁的往下看去，清清楚楚：“小姐您是怎么样的手段，那丫头先是坐了好些天的冷板凳，熬了好几天的饿，又新得了这么重要的差事，定是要为小姐肝脑涂地的。”
“我总觉得不稳当，她的脾性不像这么好处置的。”赵云慧低吟。
“那……”海燕上前宽慰，“那小姐再多赏她些衣服首饰吧，我看她刚来的打扮，不像是个有钱的，金银动人心。至于脾性，她是个有点本事的，有本事的人有些脾气是很正常的。”
赵云慧叹了口气，放下了窗帘子，踱步到藤椅边上，海燕忙跟上去拉开椅子，象征性的用自己的袖子擦了擦椅面、椅背、椅靠上的灰，扶着赵二小姐坐下。
“海燕，我身边最得力、最放心的人数来数去还是你。”赵云慧说道。
海燕连忙跪下，战战兢兢：“婢子家里穷，早早把我卖了，幸好小姐看得上我，给了我如今这份体面，感恩还来不及呢。只可恨我自己没用，好多地方帮不上小姐。小姐要是如今能有得力的丫鬟，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有别的念头。”
赵云慧听了，面色稍虞，慢悠悠道：“你是个好的。那就赏她些衣服首饰，百灵是不是和她走得近？让她好好看着林江月，万一她有个二心，也不要留了。”
“是，小姐。”
主仆二人正在斗室密谈，就听到门外响起了铃铛声，赵云慧示意海燕前去开门，自己整了整衣裳，也将利落、精明的面孔换成了平日里温婉、凄楚的样子。
来人正是百灵，她人如其名，声音脆亮好听，此刻她兴奋得面容涨红，进门后还未行礼就挥着手里的红底烫金的帖子喊：“小姐，小姐，河阳郡的小郡主要办个赏宝的宴会，就在畅园，还要所有还在千秋畴的少爷、小姐都去，说是人多热闹！”
海燕提醒她注意言行，百灵连忙行礼，差点跌倒，掩不住的高兴。
“哦，那倒是很热闹。”赵云慧不咸不淡说了一句，这眼看没几日大家都能散了，怎么临了了又来这么大动静。
“两位堂小姐也收到了帖子？”海燕关上了门，还是压低声音问。
百灵顿了顿，缓缓气，略一思索，“方才送帖子的人也去了二楼。”驿馆的二楼住着赵淑明、赵淑千还有另一户南方来的人家，“应该也请了明小姐、千小姐，人多热闹嘛。”
赵云慧到底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面上难看了几分，马场上闹出的事还历历在目，之后缠着自己一起去见了王堂少爷的时候也惹了不大不小的麻烦。
不痛快，心里真不痛快。
“小姐，那这次……”海燕小心翼翼地试探，“我们要不要带上她？”
“她”指得自然是林江月，她有本事，有力气，有胆子，唯一不好的地方是来的时日太短，忠心不忠心呢？
百灵明白说的是林江月，插嘴：“小姐，就带上林江月吧。”来千秋畴半月余了，林江月还没怎么见过世面，也忒惨了些，念在她给自己出过头，关键时刻要拉人一把。
赵云慧迟疑了，自己贴身的丫鬟倒替一个新来一个多月的人说话，尽管这个人名义上是她的丫鬟，要听她吩咐，可她还是不高兴。
“算了，先让赵云深上来，他今天好像还没有向我请安。”揉揉自己的太阳穴，她吩咐道，谈到赵云深没有一丝妹妹对哥哥的感情。
“这不妥吧，深少爷……”
“叫你去，你就去。”
海燕告退，退出，才过一会门又开了，赵云慧面色不虞，却在看清来人后，呆住了。
是赵云深。
两人忽然相对无言，海燕打断了这片沉默：“深少爷，小姐，奴婢在外守着。”
偏阁虽然小，但五脏俱全，有一个小套间，从走廊进房还需要再过一扇厚重的木门。
海燕退出套间，重重关上门，示意里面的主子，门已经关紧，而自己也会牢牢守着。
“二小姐。”赵云深客气而疏离。
“跪下！”未等青年男子再次开口，赵家的二小姐已经拿出了吓人的做派。
赵云深说不惊讶是不可能的，但他还是缓缓跪下，就算套间里的地毯再厚，这仍是一种要人命的侮辱。可他只能接受，赵家的义子只有名义上好听，整个赵府不论主子还是仆人都明白，这仍未逃脱为奴的范畴。
“深少爷所图不小啊，居然敢插手我房里的事。”赵云慧冷笑道。
“云慧，我承认我做了多余的事情。”赵云深要为自己辩白，“但是我全部都是为你好！”
“什么为我好，你就是不敢和我说真话！”赵云慧上前狠狠甩了他一个巴掌。
她用足了力气，自己也激动得咳嗽起来，赵云深不顾脸上的红印，急忙跪着靠近她：“云慧，都是我不好，你不要生气，你的身子受不住！”
赵云慧倒退到躺椅上趟下，赵云深跪在她边。
“深哥哥，”甫一开口，赵云深深深一颤，“我最相信的人就是你，你有什么不能和我说的呢。”
赵云深没有开口。
“你是不是那天看到了王公子……”
她早该想到，任何一个男人，不论他如何深情，见到自己喜欢的女孩站在另一个男人身边笑得那样开心，嫉妒的火焰都会烧坏他的心。
也许越深情还更麻烦。
赵云深如梦初醒，痛快承认：“我确实不太痛快，我也确实找过林江月，但我只是希望她能好好护着你，毕竟我不能无时不刻不在你身边。”
“真的？”
“真的。”
赵云慧笑了，如春风抚柳、大地回春。
“我一直知道，你对我是真心的，也只有你全心全意为我考虑。”她的柔夷轻触他的脸，“疼吗？”
他如入梦中。
“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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