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3章 海胆

　　纪元2961年9月12日，周三。

　　已是时近中午，鸥洲西伯亚和灰洲阿尔及尼的贝加亚之间，千岛海海域上空，仍旧阴云密布，看不见一丝阳光。

　　一艘客轮，破开黑蓝色的海浪，在船后拖出一道长长的灰白色的浪花，行驶在海上，一座红色的岛屿在客轮的航线左侧渐渐露出全貌。

　　埃沃德玛亚站在客轮舱室窄小的舷窗前，无神的瞳孔中划过赤戟岛的影子。

　　埃沃德玛亚已经站在这里整整三个小时，和这几天里独处的时候一样，仿佛丢掉了灵魂似的，一个人呆呆的僵在那里。

　　韩三哥……上神大人出去买菜的那一天，埃沃德玛亚觉得有些不舒服，回房歇息的时候，埃沃德玛亚做了一个梦。

　　埃沃德玛亚梦见，自己来到了一个虚无未知的空间，空间里上下左右四面八方，远远的都被迷雾包裹。

　　那些迷雾就像是埃沃德玛亚心中的未知和恐惧，翻涌着扑卷过来，在埃沃德玛亚的眼中越来越近，转眼间就要被吞噬一般。

　　就在迷雾卷到眼前，一支隐约闪烁淡金色光芒的大手破开迷雾，恶狠狠的抓了过来。

　　埃沃德玛亚吓坏了，歇斯底里的大叫一声，无意识的扯下身上的棉布围裙，用力的挥打过去。

　　居然有用！

　　棉布围裙把抓来的大手一下子抽得爆散开来，扫起一大片淡金色的星芒，甚至连卷来的迷雾都被逼退大半。

　　迷雾褪去，埃沃德玛亚身前，显出一个人的形迹。

　　一袭淡金色的长袍，一张淡金色的长脸，面容古拙，冰冷的眼神中掩不住一丝惊异，手臂甩动间，一只被打散的手正从宽大的袖口中慢慢的长了出来。

　　“多么纯净的灵魂，多么纯净的信仰……”

　　古拙的淡金色面容上竟然流露出一丝钦羡，“小女孩，你，信奉的是谁？”

　　“你是谁？！”埃沃德玛亚紧紧攥着棉布围裙，无师自通的悟出了束湿成棍的功夫，一股胆气油然而生。

　　“我……你可以称呼我为，福尔玛尼。”

　　“你是谁？！”仍旧一模一样的问话，问的内容也是相同，显然一个名字是回答不了这个问题的。

　　“你有最纯净的信仰，对神灵一定不会陌生，我，是一位神灵。”

　　“这是哪里？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你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福尔玛尼看着对面小女生坚定到甚至暴虐的眼神，下意识的退了半步，“这里，是你的识海。你，是你的灵魂。我，我是路过的。”

　　福尔玛尼撒谎了，严格来讲，是两次。

　　福尔玛尼是被福尔玛尼寄附在韩三灵魂中的一缕神念，福尔玛尼不是福尔玛尼，福尔玛尼不是路过，福尔玛尼本想以此为家的。福尔玛尼的神念跟随韩三来到了主位面，为了避免被韩三再次带回牢笼一般的塞沃莱斯，福尔玛尼的神念选择了离开，选择了第一眼看见的埃沃德玛亚，做为美丽新世界的全新起点。

　　只是这个选择，在一个最短的时间单位之后，便被福尔玛尼亲证为错误，而且似乎是一个要命的错误。

　　埃沃德玛亚的识海，好像是个比塞沃莱斯更坚实严密的牢笼。

　　在那个最短的时间单位几乎无法称为流逝的流逝中，福尔玛尼骇然发现，这次灵魂跳跃的难度超乎想象的巨大，结结实实的抽干了神念上携带的所有神力。

　　这是一个虔信徒的识海，迷雾纯粹，灵魂剔透，而且是无比的纯粹，无比的剔透。

　　比之通常神灵的虔信徒，这个围着棉布围裙的小女孩灵魂的坚贞信奉，足可以拆分成七八个一般神灵虔信徒所应有的信仰力量，并且还大有余份。

　　这就很麻烦了，尤其福尔玛尼的神念携带的神力也不是很足够，就像一只被刀细细刮了无数遍的生猪蹄，福尔玛尼连根毛也不剩，几乎是光着的，一头扎进了埃沃德玛亚的识海里来。

　　对比有灵魂做防御，有棉布围裙做武器的埃沃德玛亚，福尔玛尼从未感觉过的弱小。

　　借着初到贵地的隐匿，福尔玛尼远远的躲开识海中央那个显得辉煌璀璨的灵魂，在迷雾中探索。

　　没有破绽，是最纯净且纯粹的圆融，是完美无瑕从幼儿园小班到老年活动中心每个礼拜都能拿到周最佳的一片识海，对此时此状的福尔玛尼而言，也是最坚固的牢笼，没有神力，没有一定当量的神力，不可能全身而退。

　　没有退路，前进的机会也是瞎眼可见的渺茫。那个灵魂如此的耀眼，近乎赤膊的福尔玛尼实在没什么信心去搏一搏。

　　但是，没信心也要博一次了，作死也比等死高尚一些，福尔玛尼终于鼓起勇气，凭借丰富的经验，在迷雾的掩护下做出决死一击……果然，福尔玛尼毫无悬念的被打败了。

　　“神灵？这么弱小的神灵？还缩了一步……怂了？”埃沃德玛亚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这个自称神灵的男子，同时思念狂闪，终于在和韩三哥的若干次对话的回忆中找到了形容福尔玛尼这个怯懦动作的口语化准确用词。

　　“不是，我，我真是神灵。我，好吧，我承认，我是某位神灵的一道神念，但是我很有用，非常非常有用，所以，现在你得养我了。”

　　福尔玛尼越说声音越低沉，到了最后，整个身体都靡碎坍缩，变成了一颗漂浮在半空里的淡金色的小球，飘飘晃晃的游荡在埃沃德玛亚的身边……不知什么时候，福尔玛尼的神念居然已经衰弱到了不能维持神灵外相的非常地步。

　　“你有什么用？你死掉才是对我有用的吧，这是我的识海？如果真的是的话，我可不觉得里面应该多出你这种东西。”

　　得益于在上神家厨房里整日与鸡鸭鱼蟹为伍，早就被无数剖宰活禽鲜鱼的工作考验了意志，艾玛的心肠足够冷硬，即便眼前飘着的是一位神灵，在艾玛的眼中，也和一粒蚕蛹，一颗海胆，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你能来到这里，发现我，这难道不是用处吗？你信奉神灵，可你知道如何才能帮助你信奉的神灵变得更加强大吗？难道这也不是用处？！”

　　一颗求生欲极强的海胆叫的有些声嘶力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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