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四妮儿放学回家，村小的老师都笑着和她打招呼，她刚来上学的时候，老师一听说是钟莲的妹子，都热情了几分。二妮儿在学校就是铁打的第一名，开始还因为成分的原因不怎么遭待见。等到后面就变成班级上老师最喜欢的学生了。

　　她刚开始和伟华一起上学的时候，四妮儿还想过自己要不要演示一番，循序渐进。可是当她开始上课的时候，就被现实狠狠的打脸了！

　　谁说六七十年代读书容易来着？！

　　谁！说!的!

　　没有固定的课本和教学大纲，老师都仿佛是从知青队里抠出来的。教学随心所欲，教学进度相当于没有，想到什么教什么。

　　课本只有两本“学工”“学农”。

　　四妮儿上辈子记得清清楚楚，她从小学的数学基础就扎扎实实的读了六年才开始学解方程式。上了高中才从平面几何学到立体几何。所有教学都是循序渐进有迹可循的。

　　而这里呢！

　　可能今天是加减乘除，明天就是一元二次方程式！或许大后天老师忘记了，直接跳过这部分讲后面。

　　大部分的九零后都是新课改和教育改革以后养出来的。很多人都忘记了，在他们之前，可是经历了一次次的难度删减。最后才变成简易模式的课本。

　　而在这以前，课本上的题目一点也不含糊，由于学制是五二二模式，大量的教学内容都在有限的时间里压缩了起来。没有幼儿园，也没有学前班。老师讲课飞快，学生都是野孩子似的。屁股都坐不下来。四妮儿旁边一个同桌都十二岁了。她和钟伟华是教室里最小的学生。

　　她翻开了简陋的课本。教室里或许还会漏雨，所以在门口摆着一个木盆。黑板是墙壁上刷了层黑色的油漆。粉笔被藏在柜子里锁好。几个老师有时候写着写着用完了。就叫四妮儿去校长室拿。她一转身。就看到老师抓着一片红砖的碎片充当在墙壁上涂涂画画。

　　在这样的情况下，没有一个学生觉得不对，他们乐在其中。

　　一年级的第一节课就像是欢迎会。外面在下雨，里面的孩子相互聊的火热。趴着跪在地上钻洞。少数年纪大一点或者自制力好些的学生就格外的“突出”。

　　伟华安排在四妮儿旁边。他被叮嘱要跟姐姐学习。所以四妮儿干嘛，他就在旁边跟着做什么。四妮儿看他一眼。伟华也扭过头往左边看一眼。他瘦瘦小小的坐在那里。被走过来的老师摸了头。

　　老师按照课本读书，也不是普通话，而是夹杂着官话和本地方言。

　　“雷......涛....滋养了喔门..滴生咩”（泥土滋养了我们的生命。）

　　  钟伟华和其他小伙伴一样，一板一眼的跟着朗读：“雷......涛....滋养了喔门..”

　　四妮儿：“....噗，哈哈哈。”

　　她冷不防被打了下头。转过身，看到语文老师教诲的目光：“上课，不要笑。”

　　  四妮儿：“哦。”

　　这样的情况还不到一个星期，这些村小的老师就记住了钟宜的大名。都知道这个学生学东西特别快，总共上了几节课，已经认得不少字了。加减乘除也很快。在其他学生还在懵懂的理解计算的含义。她已经能够独立的做课本后面的题目了。

　　其实在现在的教学环境下。这些学生都是没有经历过任何辅导班，或者是学龄前读书认字的彩色卡通画片。从一岁到三岁认知世界的时候，他们大多被背在父母背篓里，在烈日下晒得发黑。

　　他们没有课外书获取知识，也没有电视电脑去扩充眼界。这样浑浑噩噩的到学校里，经历老师并不系统的讲课方式，结果也是惨烈的。

　　四个一年级的学生。大约三分之一都在地上爬滚。剩下人几乎听不懂，学校的老师需要声嘶力竭的反复朗读来增加他们的记忆。少数聪颖的孩子能通过这种原始的方式顿悟。其他人只能继续的陷入迷茫。

　　几个大姐今年已经五年级了。拿到了毕业证就回家去帮忙盖房子去了。

　　四妮儿在学校里无时无刻都感觉到她没法融入这里，除了每节课获得老师的夸奖和小红花，其余的时候都只能埋头进入课本。在这样的时候，她忍不住就想到了徐誉。他现在一个人在镇上读书，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她这种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转眼就在忙碌中忘掉了她的小伙伴。

　　....

　　垛墙只能选择晴天，在雨天的时候，钟家就陷入了泥潭之中。钟大妮披着蓑衣在搬砖。她任劳任怨。哪怕手上的皮肉都翻开了。等到天晴的时候，她握着扒口锛泥。钟莲力气太小了，她只能去红土旁边守着。用铁湫把土挖碎。

　　红泥土在山阴处一块平地上。容易碎，而沙土容易在垛强的时候往下沉，两种土都得和在一起。二妮儿和三妮儿提着篓子过去的时候，就看到一伙人已经占据了红土地那儿。正一堆堆的往外铲土。

　　她一看，也扒拉着跑过去了。指着一块洞口说：“婶子，这块是我家前几日挖的洞。你们要土得去旁边。”话没说完，就被二妮儿拉住了袖子，她低声在三妮儿耳边细语：“这家是娄家，他们家烧的砖，咱这边挖了就算了。再另起别的地方就行。”

　　娄家有个男人是第三大队的队长，跟刘七叔不太对头。

　　她们抢了这边最好的红泥，三妮儿心里不忿。她甩开二妮的手，愤愤不平的说：“这洞口又不是没放东西，她们还枪。”

　　二妮儿沉思：“等他们走了再说。”

　　一会儿钟芬芳过来了。她提着扁担走过来。对两个姑娘说道：“回去。你大舅过来了。”

　　听这个名字，二妮两眼放光，抓着她说：“大舅真来啦！”

　　汽车轰隆隆的响进村子。两个姑娘看到胡庸成坐在三轮车上。他穿着很随意。两腿立在车后面。车轮在泥地上印着深深浅浅的轮胎印子。他跳下车，挨个摸了摸外甥女的头说：“我找了辆车过来帮忙运土，你们先休息一刻。”然后转身和开三轮车的师傅叮嘱起来。

　　有了车，那就省事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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