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这么多年, 他听见的都是“你不对,不该这样,他怎么都是你爸爸。”, 从没有人说他做得对。
她是第一个。
女孩轻拍他的被,像安抚一个发脾气的小朋友,声音温软, “不用担心,我会保护你的。”
傅崇扯唇想笑,却笑不出来,黢黑幽深的眸子有东西闪过, 像是点点星光, 在深不见底的黑暗中带来希望。
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犹豫好久终是没有抬起, 但细看之下会发现指尖在微微颤抖。他滚了滚喉咙,声音低沉沙哑, 带着试探和不确定—
“真的?”
“当然真的了!”许若晴松开他,“我许大小姐说话算数,等着。”
话落,转身跑出去,傅崇到嘴边的话没来得及说人就没了踪影, 低笑一声。
风风火火的小姑娘。
也是最善良的小姑娘。
环顾四面都是铁壁的房子, 第一次觉得这里不同,之前在街上看到她时多震惊心慌,此刻就有多庆幸。
身体放松慵懒随意, 指尖轻搭椅子扶手, 嘴角勾起清浅弧度, 像是深冬冰雪开始融化, 等了一会儿铁门再次打开。
“傅崇,你可以走了。”
警员身后是笑得得意洋洋的许若晴,眉飞色舞的,仿佛在跟他说:看吧,我向来说到做到,速度吧?!
傅崇失笑,跟在她身后走出警局。
这是他在警局里时间最短的一次。
警局门口,许若晴回身看他,“我没开车,你去哪儿看我们能拼个车不。”
傅崇拦下一辆出租,“先送你回家。”
凌晨两点的城市已经安静下来,道路两侧挂着五颜六色彩灯,景物不断倒退。车里静得有些不同寻常,许若晴偏头,男人靠着座椅,手肘悬放置车门,小臂自然下垂,光影在脸上斑驳而过,看不太清。
到达她家门口,傅崇开门让她下车。
许若晴挥了挥手,转身刚走两步听见男人在身后唤她,“许若晴。”
这是两人认识以来第一次连名带姓喊她。
回身,傅崇摇下车窗,俊脸沐浴在路灯下,他冲她笑了下,“谢谢。”
“啊?”许若晴愣了下,随后反应过来他是说保释的事,“不用,这——”
“我答应了。”
没头没脑的一句,许若晴疑惑的眨眼,“答应什么?”
什么就答应了?她提出过什么问题吗?
傅崇却没再继续说,看着她进去后才让司机驱车离开。
短短几个小时让她有些身心疲惫,躺在床上咸鱼一会儿,耳边却响起傅崇的话。自小被父母捧在手心长大的她,对这些事鲜有了解,最多的来源就是网上,但随着时代和噱头越来越夸张,家暴的那些视频几真几假不得为之,甚至曾有一个营销号为了流量故意制造家暴,最后也只是批评教育,夫妻俩相安无事。
这个圈子里家暴的事很少,换句话说是不敢,多是商业联姻就算再没感情也会维持平和,毕竟谁也不想让自己利益受损。
翻了个身,脑子一遍遍过着傅崇的话,好看的眉紧皱。
给顾淮之发了个消息,询问傅崇的事,顾淮之回了四个字过来—你去问他。
我当然知道要问他,但傅崇说的时候肯定忽略了其中许多东西,她就是想听一听这些被忽略的,顾淮之这个比是真的守口如瓶。
问不出来只能作罢,退出和顾淮之的对话框,在里面找到一个律师的微信。
这是许母的一个老同学,经营着一家律师事务所,里面律师各个都是行业精英,鲜有败绩,她打了一大段字,在发出去前看了眼时间。
太晚了,打扰人家睡觉不好。
明天再发吧。
摁灭手机去洗漱,将自己塞进温暖被窝,她做了个梦,梦里来到傅崇小时候,看见他被一个高大的陌生男人殴打,看不清男人的脸,但知道那就是他爸爸。
许若晴被惊醒,外面已经大亮,第一时间摸索到手机把昨晚编辑好的那段话发过去,很快对方电话便过来。
“喂,靳叔叔。”
被叫做靳叔叔的人言辞关心,问她是不是遇到什么暴力欺负了,许若晴再三解释没有,并以我有一个朋友的名义阐述完整件事情,靳律师听完送了口气。
“有指证他家暴致死的证据吗?”
许若晴摇头,“没有。”
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找证据谈何容易,“但是他儿子可以作证。”
“光有人证不够。”
许若晴亮起的眼暗淡下去,跟靳律师又说了两句后挂断电话。
傅崇的事没有进展,许若晴开门下楼想要问问许父,但许父一早就出去了,春节已经过完,年前一些项目收尾和年后项目启动,许父忙得不可开交。
那天之后许若晴没再见过傅崇,咸鱼得快要发霉的许若晴让许父在公司安排了个职位,换个地方继续咸鱼。
许父给她安排到人事部,部门的人都知道这是大小姐来体验生活,开始都小心翼翼的,不敢摸鱼,渐渐的发现许若晴为人随和,并且经常跟她们一起八卦,请他们喝东西,很快就跟部门的人打作一团。
周五下班同部门的女生约她去剧本杀,二月份的天气已经慢慢暖和起来,街上行人们已经褪去厚厚的羽绒服。
许若晴买了杯奶茶,纸吸管在包装纸上戳了好几下,吸管弯了包装纸毫发无伤。
“纸吸管真是个废物玩意!”她骂。
随手将吸管扔向垃圾桶,结果没扔进去,她瘪嘴念叨两句,过去捡,另一只手比她快一步,几乎是立刻她认出那双手的主人。
两步开外,傅崇将吸管丢进垃圾桶,浅灰色衬衫灰色西服,黑色西裤包裹着笔直修长的腿,黑色大衣长至膝盖,指尖的烟燃了一半,跟着碾灭。
他侧头过来,漆黑如墨的眸子深邃如画。
旁边女生倒吸一口气,“我的妈神仙下凡!”
“A市居然还藏着这样极品的帅哥?”
“冲不冲?”
“冲啊!”
“哎哎哎,过来了!”
许若晴站在原地没动,看着傅崇迈着长腿过来,在面前停下,男人身高腿长,站在面前压迫力太大,她仰头去看他。
手里奶茶被拿走,他变魔术似的拿出另一根吸管,拆开,一个用力将包装纸戳破,递给她。
“谢谢。”她说。
傅崇收回手,瞥了眼她身边的三个女生,“来玩?”
“嗯,准备去玩剧本杀。”
傅崇点了下头,不远处有人叫他,他朝那人轻轻颔首,那人便没识趣离开。许若晴喝了口奶茶,“你来这边干嘛?”
这边属于大学区域,周边都是一些吃喝玩乐,谈生意应该到不了这边。
“一个客户开了个密室逃脱,今天开业过来看看。”
人各有各的爱好,有的开酒吧有的开俱乐部,也有的喜欢推理和密室恐怖逃脱氛围,许若晴“哦”了声,想说那就不打扰他忙了,一个同时踊上来。
“我一直想玩密室但还没玩过,要不我们玩密室逃脱吧?剧本杀明天再玩。”
其他两个人点头附和。
傅崇没回答她们,只看着许若晴:“想玩吗?”
许若晴心口像被一片羽毛掠过,意味难明。
“嗯?”傅崇垂眼,耐心等待她回答。
旁边女生用胳膊捅了捅她,嘴巴不动的出声,“答应呀,这可是跟帅哥近距离接触的好机会,回头再要个微信,故事就开始了。”
她说得很快,但许若晴都听懂了,她摇头,“我在外面等你们吧。”
她胆小,不敢玩密室。
其他人也没勉强,傅崇带着他们去到门店,刚刚喊傅崇的男人坐在台球桌旁,见他进来起身,随即看到他带着进来的几个女生,微笑颔首。
三个女生进去玩密室,时不时传出尖叫和电棒声,许若晴坐在一旁等候椅上,喝着奶茶玩手机。对面有人坐下,傅崇端着咖啡,咖啡豆的醇香飘进鼻子。
“想玩剧本杀?”他问。
“还好吧。”她戳着杯里的红糖珍珠,“上次去玩过一个拜堂的,结果没拜成。”
傅崇眉骨轻抬:“拜堂?”
“嗯。”
跟梁以舟拜堂,当时她兴致冲冲的去,结果阴差阳错选错了角色,拜堂这个环节没有实现,当时她还觉得挺遗憾,现在想想可能是冥冥之中的暗示。
傅崇抿了口咖啡,眉梢微沉,“还好你没拜堂。”
“啊?”
他微微嫌眼,视线专注,与她对视,拇指摩挲着光洁的瓷杯,“因为我答应了你的交易。”
“伺候你。”
许若晴险些咬到自己舌头,“什......什么?!”
傅崇放下杯子,“十万让我伺候你,我答应。”
许若晴被口水呛到,“我没钱!”
有钱也请不起!
傅崇笑道,“我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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