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绯色黎明【晋江独发】


  那天过的其实挺惨的,两个人并没有发生什么,叶绯没有耳塞根本睡不着,黎羡南作息大概很差,中间出去了两趟。

  叶绯窝在被子里,脑袋因为困倦混乱,但是稍稍闭一下眼睛,睡着没几分钟就会惊醒。

  黎羡南给她关了房间的灯,只留下了一盏床头灯,拢着淡淡的暖光。

  叶绯在被子里翻来覆去,半点睡意都没有,越是这样的安静晚上,她的听觉也总是格外的敏感,一点细微的声音都会让她感觉喧嚣和不安。

  纠结了很久,叶绯决定起来把灯打开,她掀开被子下床,才走到开关那儿,房门被推开了。

  黎羡南站在门口。

  “睡不着?”他身上有淡淡的烟味,声音像这个柔软的夜。

  “没有耳塞,睡不着。”

  “凌晨三点,我该去哪儿给你找耳塞,”黎羡南轻笑一声,他倚靠在墙边,问她,“那要不要出去走走?”

  “凌晨三点出去吗?”叶绯说,“看什么?”

  “去不去?”

  “去。”

  听见一个肯定的答案,黎羡南眼角稍弯,走到沙发那边,把叶绯的外套给她拿过来。

  叶绯老老实实穿上大衣,问他,远不远。

  黎羡南说大概有点远。

  叶绯说好,回去拿了自己的裤子去洗手间换上,出来的时候,黎羡南还在原地等她。

  隔壁的房间已经安静下来了,赵西政他们大概终于也休息了,黎羡南说那群人喝多了,睡了。

  酒店的走廊安安静静,她跟在黎羡南的身后。

  那天黎羡南是开车带她去的。

  那天也有很多细节,到大堂的时候,黎羡南脚步稍停了停,叶绯站在一旁等他,原以为是他要说什么,结果几分钟后,经理拿来一条薄毯,叶绯坐在副驾上,黎羡南让她休息一会。

  她没什么睡意,话也很少,两旁的景色都没在黑夜里。

  暖气很足,在长时间休息不足后脑中会有一种几近醉酒的朦胧迟钝感,而在他身边,这种迟钝感却又让她感到莫名的放松。

  如果说多巴胺是因为快乐而产生,那内啡肽带来的快乐,是由长久的痛苦后偶尔一次放松产生,镇痛且让人上.瘾。

  她也没问去哪儿,这趟车程足足有两个小时,是一片人工湖景点。

  叶绯觉得有点疯狂。

  凌晨五点钟,跟他在隆冬的人工湖边看日出。

  太阳还没有升起,天空是一层灰蓝色,水波平静粼粼。

  黎羡南跟她坐在湖边的长椅上。

  “如果知道没什么以后,会后悔浪费一些时间吗?”

  声音裹在冷冷的冬风里,却让人觉得心口泛着涟漪。

  叶绯顿了几秒才意识到他是在跟自己说话。

  风吹着,黎羡南伸手,把薄毯帮她拢了拢,指尖蹭过她的手腕,有些痒。

  “我二十二岁了,我活的很循规蹈矩,”叶绯转头看着他,唇动了动,“我犯傻一回,你会觉得我脑袋空空吗?”

  她是坦诚的——

  燕京大学和市状元这两个词组在一起,跟脑袋空空其实并没有任何关联。

  她就这么坐在这里——黎羡南觉得好像雾里看花,看来看去,也到底只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小姑娘。

  “没关系,傻完了,你就会长大了。”

  “也是你说的,你不甘心的。”

  黎羡南转头看她,她也在看着他,这副坦诚到让人无言的模样,是会让人喜欢的。

  只是人群中很无意的一眼,一些泛滥的心动就像蒲公英四处散开。

  在他即将对人生和孤独妥协之前。

  心动是突然降临的。

  只有反复质疑的人,才会在一件件小事里反复确认爱在不在。

  黎羡南笑了笑说,“我好像一直在等一个人。”

  “你等到了吗?”

  他没直接回答,他倚靠在长椅上,手臂搭在椅背上。

  “绯绯,”他动了动,突然拉起了她的手,他的掌心很宽厚,很干燥温热,他拉着她的手,右手的食指在一笔一笔地写下他名字的笔画,“不论怎么选择,人生都会有遗憾,如果你觉得跟在我身边不会有遗憾……”

  叶绯的掌心痒痒的,她辨着他的字,他的视线是看着她的,黎明的光很昏暗,让她有一种错觉,一种她是例外的错觉。

  “如果你也心甘情愿,我这儿,会有你的特殊位置,”黎羡南停顿了几秒,说,“有些鸟,我不想关住她,我只想她在我身边的时候能有快乐,要走的时候,我会希望她去更好的地方。”

  他攥着她掌心的时候,远处传来一些细碎的扫地的声音。

  叶绯抬起头往那儿看,在日出之前,黎明铺着一层绯色,万物的伊始,心动的最初始,爱是瞬间降临的——甚至找不到一句证明。

  但心动是存在的,她的心跳不太听话,被他划过的掌心发烫。

  不远处的商店开始营业,稀稀疏疏的的声音,叶绯回头看了一眼,那儿不远处有一家花店,送货的司机停在花店门口,老板娘从里面走出来,司机正好搬出来一大桶玫瑰。

  黎羡南也回头看了一眼,“走吧,我们回去了。”

  “好。”

  回去的时候城市在苏醒,花的时间比来的时候要久,让她先上车,叶绯应了一声,车上开了暖气,热风还残存着烟草的味道。

  原本以为他可能是要去打电话或者怎么,叶绯等了一会,眼皮有点发沉。

  没过了几分钟,车门拉开。

  映入眼帘的,是一大把红色的玫瑰花,露珠盈盈落在花瓣上,朝气蓬勃。

  “在旁边的便利店买了三对耳塞,不知道是不是你要的。”

  黎羡南把一个小袋子递给她,连同着那把花。

  叶绯愣住。

  一只手接过那个袋子,一只手接过那一把花。

  袋子里的三盒耳塞是三个牌子的,有普通的耳塞,还有降噪的隔音耳塞。

  “耳塞是不是有依赖性?”他坐进来,手搭在方向盘上,随意地问了一句。

  “好像是,”叶绯低头看着花,“我从高中还是初中就开始戴了,想睡个好觉,结果后来发现,没了耳塞我会睡不着觉。”

  “小小年纪,哪儿那么多愁事。”

  “有的,但是现在还不想跟你讲。”一地鸡毛的事情,也不是能逢人就说的。

  黎羡南看了她一眼,弯唇笑笑,还真是坦诚的半点掩饰都没有。

  “为什么还要买这个。”叶绯晃了晃手里的花。

  “以前有人送过吗?”

  “只是一把玫瑰而已……我自己也能买的。”

  “……”

  “没人送过的。”她低声说。

  玫瑰是表达爱意的,爱意好俗套。

  可他好像并不是专程送她玫瑰花。

  叶绯伸手拿出耳塞,“现在有了。”

  原来,收到一束玫瑰花,心里也是会泛酸的。

  黎羡南笑笑,让她路上睡会。

  一面说着,一面还试了试暖风。

  叶绯答应了一声,今天早上,明明该是开心点的,可是心中的某一处还在无端的泛酸,尤其是想到那一句——

  傻完了,你也就会长大了。

  后知后觉,他那会的语气,像是一种叹息,又像只是在平静地叙述一个事实。

  叶绯那会脑子里只有零星一点东西。

  循规蹈矩的生活,就放肆一回吧。

  明知结局,还想做一场黄粱梦。

  内啡肽具有上.瘾.性,可也确实镇痛。

  -

  叶绯其实不太记得自己是怎么睡着的了,黎羡南开车很稳,路上也没说多少话,暖呼呼的风,她脑子里一直回想着这天绯色的黎明,回想着他在她掌心里写下的名字。

  黎羡南。

  想到那一双天生深情的眼,想到他捧着她脸时摩挲过的温度。

  叶绯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回了那个套间,鼻尖萦着淡淡的烟草味,她偏头看了一眼。

  已经不知道几点了,房间里很暗,浅色的窗帘拉着,只有一点很淡的光。

  黎羡南在她身边,单手撑着太阳穴,手里把玩着那个金属点烟器,轻微的“咔哒”声,钨丝亮起了淡光。

  他低敛眉目,看着明灭的光,唇上咬着一支烟,但到底没有点着。

  他们离得很近,叶绯是侧着身子的,冷不丁看到这样一幕,觉得世界好像已经变成真空,时间流淌的缓慢绵长。

  如果有希望时间在什么地方停下,那一定是现在。

  黎羡南撩起视线看她,天生一双冷眼,看到她的时候才弯了弯,他伸手把烟拿下来放回床头柜上,嗓音有点哑,“醒了?”

  “几点了?”叶绯刚睡醒,嗓子干涩。

  “下午五点多。”

  叶绯稍稍讶异——她头一次睡这么久。

  “你怎么没叫我……”

  “多久没睡个安稳觉了?”

  “……”叶绯还真迟钝地想了想。

  黎羡南坐起来,桌上放着一杯冰水,他拿起来,正要喝呢,直觉瞧见有人看他,一低头就对上叶绯朦胧的视线——看着他手里的玻璃杯。

  里面满当当的放块冰,杯壁上蒙着一层雾。

  不用想,也知道她现在想问什么。

  黎羡南倚靠在床头,叶绯也不知道他睡了没有、睡了多久,身上的衬衫没有一丝褶皱。

  他没喝那杯水,而是随手从里面捏了一块冰块,叶绯看着他,眼神茫然。

  “张嘴。”他说。

  叶绯还不知道怎么了,乖乖张了下嘴,冰凉的冰块触碰到她的唇,瞬间融化成了一点水渍,这刺骨的凉意让她瞬间清醒,下意识地吞咽了一下,凉水划过喉咙,让她从困倦里苏醒。

  “像你依赖耳塞一样,我经常在依赖冰块让我清醒,”黎羡南的手搁在她唇下,拇指蹭过她的唇瓣,帮她将那点水渍揩干净,他静默了几秒,突然开口问她,“醒了吗?”

  还清醒吗?

  黎明时分的话。

  叶绯没把那个冰块吐出来,她含在嘴里,冰块在她的口腔中寸寸融化,这种感觉很奇怪,舌尖冷的麻木,咽下去后五脏六腑都被一股凉意激醒。

  只听说过忙工作的人指望咖啡和浓茶清醒,头一次听说有人指望冰块。

  “叶绯,我给你忘掉凌晨的机会。”

  他声音依然很好听。

  融合在这样一个落日黄昏里。

  叶绯失神地往外面看了一眼,燕京总是雾霾天,落日让天边变成一层灰黄色,冬天的日落也很快,就飘过来一朵云,绚丽的晚霞悄悄退场了。

  今天,他们也算是看了一场日出与日落。

  红玫瑰被他放在了床头柜,依然盛开着。

  心动在黎明伊始,又在黄昏清晰。

  没有声音,一切都是清楚的。

  她也后知后觉——耳塞不知道掉到了哪里。

  这是她人生里第一次,没有耳塞,而睡了个好觉。

  嘴里的冰块彻底融化了,变成了很小的一点,含在舌尖,是太冷了,舌尖有点疼,叶绯抬起眼来看着他,他的手还在她的嘴边,掌心的温度是真实的。

  “你还是叫我绯绯吧。”

  冰块已经化完了,舌尖又在回温,她后知后觉想起来的,是黎羡南把冰块递进她唇中时,指尖蹭过的暖意。

  他在叫她绯绯的时候,眼神是缱绻专注的,她心甘情愿听他再讲几遍。

  黎羡南也没料到她会是这个回答。

  但成年人的世界里,答非所问已经是答案了。

  “绯绯。”

  他低笑,声线低沉,两个字绕在唇舌间,像一条看不见的线,缠绵在她的心口的绕指柔。

  她总爱事事都考虑万种后果,可沉溺在他眼里——是她二十二年生命里,唯一一件最不理智的事情,但却也最心甘情愿的。

  你看,就算是萧瑟隆冬,心动也不会结成冰,仍会为他这春风泛起络绎不绝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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