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0章 偷听者
灾后修复安排的轰轰烈烈,领导开会又不希望被吵扰。
世界上最安静的地方,火地岛名不虚传。指挥部二楼会议室就算关门闭户,里面正常说话,十米内听的清七七八八。
就餐时,苏铭在公共频道呼叫齐国强和黄亚发开会,大概要向叶特汇报受灾情况。另外,各船的人事编制应该确定下来了。新人虽然上船见习,却没有确定具体分配在哪一条船、哪一个岗位?这件事叶特布置多天,一直拖拉未决。
当督察队长的好处是,提前知道上层的决议。长官们开会,苏铭都叫邢大同巡视周围,驱离十米内人员。谣言猛如虎,信息时代警察最清楚。叶特是军人作风,看结果不看过程。苏铭凡事谨小慎微,不愧做过卧底,保密意识极强。现成例子,新人对内、对外的了解,仅限于出货柜后观看的电视片。
近水楼台先得月,邢大同想不偷听也声声入耳。不过,印证火地岛是最安静的地方后,又让他欲哭无泪。当初困在货柜里,二百多号人有力气呼喊和拍打出噪音时,偏偏外面枪炮响、爆炸响、马达轰鸣,掩盖了一切。待到世界清静,早已喊哑拍累,饥渴至有气无力。再制造的声音,不如企鹅叫、海豹叫、海鸟叫。万幸叶特固执搜找,不然死在货柜里头,真是冤到外婆家了。
“二位,请退到十米以外。”
“一边去!今天这么大的雷雨,老大在野外,我知道他平安再说。”
“不要让我难做,李班长。请马上离开。”
“哈,我偏不动,有种拿老大的枪打我。”
“我不能拿枪打你,李班长。根据督察条例,劝告不听,督察队有权强行捉拿,并处以一天禁闭。”
指挥部有人捷足先登,毫不掩饰的偷听。李东民和他的死党沈超,并排坐在会议室外楼梯上。不像偷听,像列席会议。灾后修复声音不小,不坐这么近偷听不到。苏铭想是发现二人不请自到,这才呼叫维持秩序。
邢大同警告未果,抽出伸缩电棍甩长,逼近楼梯说:“二位,请配合我的工作,谢谢!”
“走吧,大嘴,别跟邢老怪一般见识。”沈超识趣,拖拉李东民下楼梯。
整顿风气多日,邢大同的威名或说恶名,无人不知。特别是海员,吃尽苦头,七人进了禁闭货柜,人人自危。昨天一名海员被他找谈话,竟哭的稀里哗啦。
治安队变督察队,不必请示叶特,有权直接捉拿,包括四名军训班长。之前的餐厅冲突,叶特下令,邢大同才能拷上江一龙。此事有后续,治安队判处江一龙两天禁闭。李东民不服,要求禁闭十天半月。叶特玩一把民.主,自当法官,让李东民挑战治安队,“开庭”辩论。邢大同有理、有节、有证人、证据,反而责难李东民挑衅、滋事、霸凌,最终维持原判。两个曾经互有好感的人,公开成了冤家对头。
“我决定了,邢老怪。”
好汉不吃眼前亏,李东民不情不愿下楼梯。经过邢大同身前,上下打量,贼兮兮笑说:“不管我当哪条船的船长,一定要你做我的水手。到时,包你欲仙欲死。哈哈……”
目送两个难缠的家伙走远,邢大同真有点怕了。下意识地摸枪,这是他不安时的动作。叶特赠送的Glock18全自动手枪,李东民嘴里“老大的枪”。外人眼里,这把枪有如“尚方宝剑”。整治海员,这把枪的威慑力不小。老大唯一的赠枪,营地里几名长官外唯一有子弹的枪。而对他而言,这把枪是精神依靠。
李东民的威胁,不是说说而已。别看这厮以前只是水手长,却出身渔民世家,又是海军退役,有多年职业海员资历。更重要是,深得叶特青睐,当船长板上钉钉。若分在这厮的船上做水手,欲仙欲死事小,弄不好命都难保。这厮可是杀过人的,心狠手辣。
“出来吧,大屁股露了!”
摸枪安稳了些,邢大同继续巡视,又发现一个偷听者。费达得猥琐地缩成团,躲在一个油桶改装的垃圾桶后。
“嘿嘿,队长,我捡垃圾经过,怕你误会才躲……”
“很好,主动捡垃圾。宵禁前,把营地里所有垃圾捡干净,我当没看见你偷听。”
“今天捡子弹壳走了十公里不止,我的脚受伤了,在这里歇脚而已。你想找借口虐待伤员,我决不答应!”
风雨成灾后,营地里满是垃圾,费达得耍赖不干。邢大同贴近他说:“别以为写一份报告就能往上爬。我会提请长官审察你的犯罪历史,特别是糟蹋小女生的便太历史!”
“哈哈……没用的!”费达得一点不紧张,轻蔑地发笑,“老邢,挡我的路,你可能挡的了一次两次,挡不了三次五次。像我这种二十一世纪的精英,流落到1870年以前的世界,注定是金字塔顶端人物,迟早你会在我脚底下仰望。谁也挡不住我,除非把我干掉。”
“好主意!”
邢大同左手拍腿,右手掏枪,“狗屁精英,大家眼里你就是废物一个,浪费粮食还添乱。一枪毙了你,为民除害。长官顶多禁闭我几个月,出来大不了永远不拿枪。”说着,拉枪栓上膛。
随着枪栓响,费达得瘫坐下地,摇手哀叫:“喂喂,你、你别瞄我,枪走火……说好的捡干净营地垃圾,宵禁前保证干净,我保证还许吗?啊……回见!”边说边四手四脚爬行,地上留下一道长长的水迹。
丛林时代,杀人如杀鸡。有枪在手就有生杀大权,管你是精英是渣滓。一颗子弹了结,管杀不管理。
坐在李东民偷听的位置上,邢大同回想费达得尿裤子的丑态,短暂舒爽后,又黯然神伤。当时他真有开枪的冲动,如果费达得硬怼的话……不敢想象。他发现整治海员后,自己越来越暴戾化,这不是好现象。是不是应该远离枪支,或者上缴子弹?
神伤纠结又摸枪,正好会议室里传出叶特的声音,扩音器传的。
“驳船船长你们看着办,不管是哄骗、收买、拿枪顶脑袋,搞掂就是了。完毕!”
今天雷暴雨的确恐怖,邢大同不担心叶特一队人的安危。伤亡或受困的话,早就呼救。叶特的话,倒是让他心理平衡了。拿枪顶脑袋?我刚做完。
“长官,培训新人做水手,海员们还有疑虑……”
“是啊,九成人没见过雷达,更不要说磁罗经、六分仪那些。”
“我做了个统计了,新人会游泳的115人,不会游泳的83人。哦,只统计男性。”
果然,提起各船人员分配。邢大同竖起耳朵,十分惊奇有船长位置无人问津。苏铭曾透露,五十七个职业海员,九成是一流水准。不然,走私团伙不会高薪聘请。黄亚发也向叶特夸口,有能力当船长的海员不下三十个。而一条船的船长,权力至高无上,俨然独立王国的国王。如果说以前没有生杀大权,现在肯定有。因此,他害怕在李东民船上做水手。同理,这也是新人集体畏惧海员的原因。出现无人当船长情况,不啻于证实他的忧虑。海员们极度不看好新人胜任水手工作,三个主管也没信心。
“我的天哪!你们一大把年纪白活了?这么多年兵白当了?两条船找不到船长,打击到你们的小心肝,是吗?我说,你们是娘炮还是林黛玉?掰手指给我数一数,放你们出来才几天?上岸扎营才几天?军训才几天?水手培训才几天?有点耐烦心好不好?老黄,你当大副,天生就是大副?别以为自己聪明,旁人都是傻瓜。给新人一个学习机会好不好?哪怕他们是偷渡客。我们或许样样都缺,最不缺学习时间。曹!完毕!”
叶特在扩音器里开骂,邢大同受触动,像骂自己一般站直立正。他想的简单了,小看船长无人问津的影响。或者说,高看里面三个主管的承受力。
“抱歉长官,我有点心急,以至于产生悲观情绪。请放心,今后我会拿出破釜沉舟的决心,扎扎实实做好工作。”
“长官,你、你批评的对,我、我今后一定好好配合老苏的工作。”
“两个月,长官。最多再有两个月,我保证把新人培训成合格海员。”
苏铭、齐国强、黄亚发先后表态认错,邢大同却有点同情三人。他曾是地震灾区的支援警力,了解灾民心理。货柜的幸存者,与灾民无异。得救、上岸、立营,看似稳定了,其实处于心理脆弱阶段。劫后余生舔伤口,有个康复过程。期间,不适合挑战性工作、不适合学习新东西。接受水手培训,表现的一塌糊涂。两个船长位置无人问津,想必是当师傅的海员吓坏了。这里头,固然有行业生僻因素,主要还是师傅或徒弟的心理问题,海员们也是灾民。灾民教灾民,效果好才怪了。
“咱们别想那么多,埋头培训。严格要求学徒的同时,当师傅的也要讲纪律、讲作风、讲成效。鼓励师徒与师徒间竞争,建立一个奖惩制度吧?”
“我同意。”
“我也同意。不过,我觉得有必要大幅提高船长、大副的待遇,树立……”
领导爆粗批评,赶紧拿出解决方案,会议进入熟悉的戏码。
邢大同不再偷听,步下楼梯,在指挥部周围绕行。远远看见费达得拖一辆垃圾车,在码头边捡垃圾。
待到会议室三人散会离开,邢大同全营地巡察。大门的箭楼、码头的哨楼、武器库、配电房、锅炉房、供水塔、厨房、浴室、宿舍,一一查看是否受损或有没有次生灾害隐患。期间,调解了一个海员赌博纠纷,制止了一起新人互殴。他对得起自己的待遇,几乎二十四小时处于工作状态。有事可忙,没空想那么多,他清楚自己也处于心理脆弱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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