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成长
歧途的效果,从来都是选择,而不是“制造选择”。
他不能运用神通,让别人做出他根本不会做出的选择。
或许神通种子开花之后,歧途能有更优越的表现。但至少在现在,它只能如此。
姜望错估了封鸣,他以为封鸣会想要收下他这个“跟班”。可封鸣从头到尾根本就很冷漠,只把姜望当一个偶尔遇到的、陪他解闷的人。
他会跟姜望聊天,会带他“见世面”、会跟他勾肩搭背,但离开这桌寿宴,回过头他根本不会认识姜望。
什么于松海,什么溪云剑宗,这种不入流的角色,他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歧途的妙用让姜望恍惚有掌控命运的错觉,但封鸣的选择,给他浇落一盆冷水。
知见知见,他根本没有足够的“自知”,也缺乏精准的“他见”。他对封鸣不是完全了解,神通因此受挫。
此刻他才明白,为什么庄承乾那样可怕的人物,也会因为对歧途神通的绝对倚仗,而被白骨尊神暗制一手。
这神通,实在让人欲罢难能。
他才使用了几次,就偶尔会感觉一切尽在掌控中。庄承乾一生战无不胜,欺神诈鬼,更有理由绝对相信他的神通。
突来的挫败迎面撞来。
姜望没有恼羞成怒,没有自怨自艾,此时他只感到庆幸。庆幸他在这么早的时候,这么不甚重要的时候,发现歧途的局限,发现歧途本身带来的狂妄幻想。
命运没有给他一个更大更难以挽回的教训。
有庄承乾前车之鉴,有封鸣后事之醒。他提醒自己,要以更端正的态度,来应用歧途这门神通。
“是啊。”姜望笑着附和道:“封兄经历真是精彩,令小弟心潮澎湃。真是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
他放低姿态,也放低期待。最早的计划,就只是今日与封鸣混个眼熟而已,不必急于求成。
在姜望的刻意迎合下,两人自是又一番好聊。
院内客人渐渐开始离席,他们这一桌,也只有姜望和封鸣仍在。
封鸣是为了等他爹,而姜望是为了保住这个好不容易搭上的关系,聊着聊着,都各自心焦。
然而一等不至,再等不至,封越始终没有出来。
时间又过了一阵,眼看宾客散了大半,封鸣终于按捺不住,起身拦住一名侯府下人:“能否劳驾问一下,我父亲为何还未出来?”
那人摇摇头:“我只是一个下人,不知道你父亲是谁,也进不去里间。”
封鸣心中不妙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有些急躁地穿过酒席,直往里间走。
但一个人影突兀横在面前。
先前那位焦管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干什么?”
“焦世叔。”封鸣这会也不管屈不屈辱了,低头礼道:“家父被唤去里间议事,怎么还未出来?”
“你父亲?”焦管事惊讶道:“何曾有人唤他去里间?”
“是尊府……”封鸣环顾一周,又哪里还找得到之前引他父亲进去的下人?
牙齿都咬碎了,但也只能摆低姿态道:“世叔莫要与小侄开玩笑了。小侄实是忧心家父……”
焦管事已经收敛了表情,冷冷看着他:“你以为你是谁?老夫这么一大把年纪,用得着跟你开玩笑吗?”
封越出事了!
生起这个念头的瞬间,封鸣几乎腿软。
他咬了咬牙,正要说些什么狠话,姜望走到身后来,按了一下他的肩膀。
他终究不是完全没有脑子的人,静默了几息,把惊涛骇浪的情绪按下,便自转身。
姜望跟在他身后,两人行出了威宁候府,一路上倒是无人阻挠。
威宁候府在通意县的郊外,走出侯府后,是修得踏实的直道,与远处官道连为一体。
侯府门前悬明灯高挂。
侯府外月明星满,稀稀落落的马车,在直道上渐渐行远。
出了侯府后,封鸣终于按捺不住,狠狠一拳,将路边一颗大树砸倒:“什么威宁候府,这里是土匪窝吗?!礼也收了,罪也赔了,人还扣下!”
他恼极恨极,实在也是一直以来倚仗的父亲出了事,让他心神失守:“迟云山又不是我们让他去的!是那焦雄非要去!出事了怪谁!池月师姐不也出事了吗?我们能怪谁去?”
姜望跟在旁边,待他发泄一阵后,才道:“眼下令尊只是被扣下,还未出事,封兄且冷静一些。”
道理很简单,封越如果已经出了事,威宁候府不会让封鸣离开。
封鸣愤恨不已:“这老猴子,想做什么!”
焦武身形的确瘦小,像只猴儿,但恐怕没有谁敢骂他为老猴子。此刻的封鸣,实在太失态了。
姜望在心中默默调整了对封越、封鸣父子感情的认知。然后出声问道:“封兄认为,这件事情,贵宗是否会出面?”
封鸣也知愤恨无用,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尽量平复下来,才道:“出面是一定会出面的,毕竟我父亲是宗守,是青云亭的颜面,但会出多少力则未必。有人可能巴不得我父亲出事!”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跟今天认识的于松海在这里商量,只本能的觉得,相对于宗门里勾心斗角的那些人,今日才偶然认识的于松海或许更可靠一些。毕竟意外相识,不至于会有处心积虑。
“那就只能靠你自己了。”姜望说。
“于兄弟有什么办法吗?”封鸣的情绪压下去后,脑子也回来了,转头看着姜望道:“你若能救我父亲脱困,我引荐你入青云亭,不是问题。保证核心身份!”
原来你小子也知道我想进青云亭啊!席间跟你明示暗示,你一个劲装傻!
姜望在心中腹诽不已。
但也明白,这年头傻子真不多。他不展现点价值,人家青云亭宗守之子,凭什么为你作保?不是会拍马屁就行,封鸣这样的出身,又不缺追捧的跟班。
姜望沉吟一阵,很有智者气度地说道:“首先咱们要知道,封先生为什么会被扣下。”
“为什么?”封鸣很配合,也确实困惑:“不就是为焦雄之死撒气吗?”
“那或许是原因,但不会是扣人的理由。”姜望摇摇头:“我且问你……礁国奸细出现在顺安府,意欲勾连叛国者。威宁候定然是忠心于陛下,断无二心的。那礁国的奸细,是来联系谁的呢?整个顺安府,又还有谁配得上与他国奸细勾连呢?又还有谁,值得礁国费劲?”
前事后事都是一事。但身在局中的人,往往很难看得清楚。
封鸣不是蠢人,脸色顿时惨白:“我们青云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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