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不管风波去又来
回府路上,若枫将武试其余安排悉数告知颜琤。此次武试并不局限于世家子弟,上至王公大臣,下至黎民百姓,有勇有谋者皆可应征,年龄跨度也大,上至不惑,下至弱冠皆可参与。
“看来这次皇兄此次若得不到忠臣良将怕是不得安宁了!”颜琤感慨到。
“的确,不过刚才属下看这诏书布告时,听到众人议论,似乎对圣上此举颇有微词。”
“哦?”颜琤其实早已料到,不过还是想听听若枫怎么说。
若枫低声道:“大部分凑热闹的百姓只是觉得圣上福泽万民,神功圣化,夸赞之声居多,可还有些人说圣上安排初试便是策论不合常理,都纷纷揣测圣上此举用意并非真为选能安邦定国的良将,而是为了加固皇权。”
“荒唐!如此大逆不道之语也敢乱言。”
若枫谨慎的回道:“说这话的人讲的头头是道,赞同者颇多,属下也略听了片刻。”
颜琤虽然表面呵斥若枫,可心里还是暗惊仅凭皇兄滴水不漏的诏书,武试安排顺序便能分析至此,此人绝不简单,可惜还是不懂祸从口出,有时太过聪明并不代表什么,懂得大智若愚才算明哲保身。
回到王府,萧澈也已醒来,正要出门便看到颜琤和若枫回来。
“阿璃,你去哪里了?今日为何早起?可是昨晚睡得不好?”萧澈一连多问,旁边的若枫识趣的离开了。
颜琤拉着萧澈往正堂走去,边走边道:“无事,今日是朝廷公布武试之日,我代你去看了看。”
“我正要前去,那阿璃可看出什么了?”
萧澈和颜琤在正堂坐罢,颜琤便把若枫所述全部告知,自然也包括何时报名,何地应征,何日开考。
“此时那些提前预谋之人怕是坐不住了,竹篮打水,一场空。说白了,皇兄此举对你百利而无一害。”颜琤轻吹着盏中的茶叶,嘴角微扬,“哦对了,谢将军关于你应征所填报的身份可有交待?父祖三代履历都没有恐怕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此事我与世叔商议过,他说就算承认我无父无母也断然不能写义父大名,况且义父本就非我生父,说无父无母也是实情,并未欺君。阿璃所说不必要的麻烦是指什么?”
“子煜,先不说你无父无母这些年如何生活,就是你这一身武艺得源于何处,那些审核报名之人也会翻个底朝天,到那时省不了在你身边多费功夫,最后才发现你说的皆是实情,浪费那么多精力无功而返,我怕他们会为难你。而我和谢将军帮不得你半点,你只能以一个暂居宣亲王府侍卫的身份去应征,背后无人可靠,无人打点,就连报名之事也是千难万险,这些你可都想好了。”
萧澈眉头微蹙,他的确思虑不周,官场之事绝非舞枪弄剑那般容易区分胜负,这其中掺杂太多利益人情,很多事情不得不提前筹谋,可自己的确不能写义父的名字,至于谢老将军,那更不能提,先不说可以通过谢老将军查出萧年,单是和谢霆这一层关系足够让皇上猜忌了。
“阿璃,我知你所说并未危言耸听,可是我别无选择,我入朝为官可不单是为了为国尽忠这一个目的,义父死因,还有固儿为何变成了荣王,这些都得我一身清白才不至于打草惊蛇。况且我也不想连累你。”
颜琤思索着萧澈如今的处境,也的确只能迎难而上了,但愿京兆府里那些人会念着自己逢年过节的接济不会太为难萧澈。
应征之日定在七月十八,此时已是孟秋,初秋玉露,清风习习。这日萧澈早早起身梳洗完毕,等到要束发之时,铜镜之中闪过一人,颜琤拿过木梳。
萧澈倾泻如墨的浓发在颜琤木梳之下萤亮不已,萧澈忽然有一种沉伦锦年,岁月静好的错觉,他透过铜镜看向颜琤,在他的脸上同样也看到了红尘无忧,恬淡悠然的满足。
他们彼此一言不语,却胜过千言万语。
颜琤束发手法娴熟,这让萧澈也不仅吃惊,盘结挽髻,锦冠束发再以簪贯之,一气呵成。
萧澈起身转向颜琤,轻笑道:“阿璃何时学会的这些?可别说钟老太傅还曾教过你如何束发?”
颜琤含情脉脉看着萧澈,不疾不徐道:“自你我定情伊始,心中便模拟过千遍,早已烂熟于心,这有何难?”
萧澈将眼前之人轻揽入怀。这世间万般艰难遇到你之后便是易如反掌。
颜琤在现场耳边轻语:“等你回来,早去早归。”
萧澈随后在其额处一吻,便提剑离开了。
武试应征之处便在京兆府衙之内,所有报名者都有序列队,萧澈一袭白裳在其中格外显眼。
忽然一身着靛蓝布衣之人横冲直撞的挤开萧澈站在前面,不顾身后之人愤懑不已的目光,单手抓着自己朱红发绳向后扬去,这一扬恰好甩在萧澈脸上。
前者慌忙转身道:“哟,这位兄台,怎么不往后站一站呢,和在下靠的如此之近,是要如何啊?”
萧澈本想反驳,可被这后一句话莫名逗乐,再加上此人眯成一条线眼睛,滑稽至极,他不怒反笑着道:“那还真是冒犯阁下了。”说着便往后挪动。
萧澈打量着此人,身形略矮,体态微臃,身着宽袍大袖的布衣,斜挎一布满补丁的布袋,满头白发多于乌丝,年龄约莫已达此次武试上限,还如此蛮横,萧澈本就不想惹事,权当是尊老了。
对方却狐疑的看向萧澈,似乎也觉得萧澈不对自己发脾气实在不应该,果然片刻后问道:“你不生气?”
萧澈依旧一副云淡风轻道:“长者为尊,自然应当礼让三分,为何生气?”
“啊呸,我如今才二十有五,什么狗屁长者?”对方眯成缝儿的双目陡然瞪大盯着萧澈,勉强算作怒目圆睁之态。
此语一出,周围众人皆大笑,萧澈也忍俊不禁。
对方见如此情形更为恼火,大喊道:“我乃鬼谷子亲传第八百八十八任弟子,通晓纵横之术,独具通天之智,泄露天机过多,才如此衰老,有何可笑?”
众人闻言更是大笑不止,衙役听闻此处喧哗即刻前来呵斥:“何人如此喧哗啊?”衙役看向这自称“鬼谷子亲传弟子”之人,诧异道:“又是你?”
“……”神人即为尴尬道“相逢即是缘,重逢那更是缘中缘……,唉唉唉!别拖着我啊,不能斯文一点吗?你们放开我,我可是知道你们何时升迁?……”
片刻后,衙役将此人扔出京兆府大门外。萧澈等人瞬间觉得耳根清净不少。
很快便轮到萧澈,他恭恭敬敬将自己报名履历递交,主事官员看过之后果然满目怀疑看向自己,并未登记而是由另一辅官将自己带至旁侧进行问询。
对方显然不相信萧澈无父无母却还能如此风度卓然,气宇不凡。萧澈实在不知该如何回答有关自己身世的问题,对方显然已经不耐烦。就在此刻,与萧澈醉春楼有过一面之缘的左冯翊走上前来,开口问道:“何事?”
辅官回道:“大人,此人一口咬定自己是孤儿,不肯将父祖三代履历交代清楚,下官正在盘问。”
“不必过问了,这位公子所述皆是实情,入册登记便是。”
辅官迟疑片刻还是照做了。
萧澈顾不得困惑连忙谢恩:“多谢大人解围!”
贺斌摆摆手笑道:“不足挂齿,倒是阁下为何突然前来应征武试?宣王那边?”
萧澈这才明白他出言帮忙完全是看在颜琤的面子上,且当日醉春楼自己对颜琤那一举动在场不少人都亲眼目睹,就算左冯翊痴傻也能猜到俩人关系非同寻常,遂送一人情给宣王自然是顺水推舟。
“经过王爷首肯萧某才敢前来。”
“原来如此,初次见面便觉得萧公子气宇轩昂,他日定有所作为,珍惜此次机会说不定来日能和萧公子共居庙堂,为君分忧。”这话倒不是贺斌八面玲珑,他已是京师半个父母官,自是不必巴结萧澈,这一番言语其实皆是肺腑之言。
萧澈自然听得出虚情还是真意,连忙作揖道:“借大人吉言,萧某铭感五内。”
贺斌满意的扶起萧澈,随口嘱咐了几句武试之事后便离开了。
萧澈也出了京兆府衙正要回王府,刚走下台阶便看到依着府门前左侧石狮站立的“鬼谷子亲传弟子”,他想起方才的荒唐不由一笑,随后故意绕开此人往前走去,可未行三步,此人便冲在前面拦住萧澈。
“我说这位兄台,你是被在下横溢的才华折服还是自觉比不过我这风流倜傥的气度,究竟是何缘故让你见我绕道而行?”说着依旧抓着朱红发绳向后一甩。
萧澈扶额,心道,鬼谷子百年清誉今日怕是尽数被毁了。随后萧澈调侃道:“在下本是凡夫俗子,自觉无颜得见神人,故而绕道而行。”
“虚伪!”对方那双只有发怒才能睁开的眼睛依旧在夹缝里射出鄙夷之光。
萧澈笑道:“阁下莫非真是鬼谷子亲传弟子?”
“这还能有假?”矮小之躯蹦哒起来,简直有趣至极。
萧澈忍不住笑出声来,随后正色道:“那阁下既然通晓通天秘术,何不替在下算一算,此次武试是何结果?”
眼前之人眯起眼,伸出手,掐着指,嘴里好似嘟囔着咒语,在萧澈面前来回踱步,片刻后小眼睁开看向萧澈,摇头晃脑道:“天机不可泄露。”
“……”萧澈显然对此并不意外,今日遇此疯癫之人也算奇事一桩,他此刻很想回府将所见所闻告诉颜琤,“既然如此,那阁下便替萧某守着这天机便好,千万不可泄露,若因此让您再老十年,这罪责萧某万不敢当。”
“你!你不信我?”
“信,就算不信阁下,总得给您师父一个薄面!怎敢不信?萧某策论还要靠他老人家帮忙。”
“这就对了,不瞒你说”此人忽然压低声音“你可知此次为何皇上将策论纳入武试范畴,还定为初试?”
萧澈脸上笑容凝结,不自觉问道:“为何?”
“这就是你不懂了吧!天机不可泄露!”
“……”萧澈显然已经不想在此与其周旋“那萧某告辞了。”说完便要离开。
此人连忙拦道:“急什么?虽然天机不可泄露,不过要是有酒喝,这天机泄露倒也无妨。”
萧澈此刻才明白过来,此人疯疯癫癫不说还是个酒鬼,不过刚才那个问题的确引起萧澈的兴趣,他一看天色尚早,不妨陪这神人一去。
片刻之后,怡仙楼二楼雅座,美酒佳肴。
萧澈甚是无奈:“阁下是从哪里看出萧某家缠万贯的?待您吃饱喝足之后,萧某可付不起酒钱。”
对方吃着喝着口中含糊道:“你么得钱,你们家那位有得钱!”
“……”萧澈略微惊诧,自己那位便是颜琤,他是如何得知颜琤的,难不成这疯癫之人真的知道些什么。
“这酒可真不错,瑶池那西王母的玉露琼浆也不过如此吗?”
“阁下酒也喝了,刚才的天机能否透漏一二?”
“行!”对方用袖子擦赶紧嘴,开口道“此次武试你定能高中!”
萧澈心想,谁要听这个“天机”!他从小流落街头,孤苦伶仃,任人欺负时便知道这世上万事皆得靠自己的道理,他从不祈求神佛庇佑,从不相信他人善施,所以才有今日。这一天机显然对萧澈没有诱惑力,而只顾吃喝的这位也很显然察觉出萧澈的漠不关心,于是开口道:“第二个天机嘛,自然得再来一壶酒。”
萧澈实在是不想与一疯子计较,于是起身便要离去:“我只结一壶酒的钱,请你喝酒,没说请你吃菜,不算失信。您好自为之。”
“唉唉唉!”此人起身连忙拉住萧澈回到座位“我说兄台,你迟回去片刻家中内人又跑不了,你急什么?坐坐坐,今日念你好酒好菜招待之情,我就衰老二十年也无妨。”
“有,衰老二十年便不能应征此次武试了!”
此人一听大笑道:“你还真以为我是去应征什么狗屁武试?我就是去看看这般人怎么挂着羊头卖狗肉!”
萧澈大惊连忙捂住对方的嘴道:“嘘!不要命了?”
对方挣开萧澈,略微低声道:“本来就是,这武试本就不是选什么良将,分明只是皇上利用其为幌子为其招募忠臣,不然为何裁撤武官多年如今忽然起用?”
“如今四境不安,重用武将理所应当。”
“哎呦,瞧你天真的,怪不得一副贤良模样能得圣上青睐!”
萧澈失笑道:“萧某尚未能得见天颜,此言差矣。”
“我有说你得圣上宠信是过去之事吗?我就不能说些以后的事吗?”
“……”
“再说了,四境不安早已多时,皇上迟迟没有应对之策,前年乌桓在大虞东境集结数万兵马,怎么没见起用武将?如今四境稍安,却要如此,可别用那套圣言教化我这是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萧澈闻言一时不知所措,这些皆是他闻所未闻,他并不完全信任此人所说,可回想起颜琤对此次武试推测的那番话。颜琤言语并未像此人这般直接,可背后之意却所差无几。而乌桓集结兵马之事他的确不知。
“先生所言差矣,不管是择良将亦或谋士也皆是为皇上分忧,择选忠臣并无过错。”
对方努力将眼睛睁大看向萧澈,半晌开口道:“边境数万黎民此时水深火热,饱受煎熬,京师却远隔千里,安享盛世。你参加武试,入朝为官,仅仅只是为了担君分忧,为君尽忠?与那皇帝老儿一同住这安乐窝,对百姓生死不闻不问?”
“先生慎言!”萧澈此时手心微微渗汗,胸口发闷,他不知是担忧此人口不择言牵连自己还是此人口中所述皆是自己心中所想。因为他入朝为官也的确只是为了替义父报仇,为君尽忠。
“行了,吃饱了!我还要继续去看戏,就不耽误你和你的小美人会面了!”
“看戏?”
“对啊,这场闹剧啊!”
“……”萧澈也顾不得和他辩驳此次究竟如何胡闹,只想知道此人是谁,为何知晓如此之多,“还不知先生高姓大名?”
“无名无姓,我乃鬼谷子第八百八十八任亲传弟子,通晓……”
“以后萧某便称您为鬼先生吧!望日后鬼先生多多赐教!”萧澈起身对着鬼先生作揖鞠躬道。
“怡仙楼的酒菜管够的话,赐教你三天三夜都没问题。哈哈,我走了,赶紧回去吧,有人等着急了!”
萧澈笑道:“好!结账之后便走。”话音刚落,眼前之人早已飘到一楼多拿走一坛酒。
萧澈无奈,心想今日可是又破费了颜琤不少钱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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